柳先生

F城的柳先生还是那么规矩。一切照旧，一辆车，一套衣服，一个领带，一个人，迈着一种熟悉的步伐，踩着一条熟悉的路，嗅一种熟悉的味道，街上照样冷清，这个城市里的人们习惯了这里的一切，也包容了这里的一切。

年关将至，这个城市的人们依旧冷淡，像冬天的单调一般，只有一个节奏，反复的来回，这种平缓的歌曲催眠着这个城市。

“又该交煤气费了，没用多少啊。”柳先生一边抱怨，一边在路上走着，也许是太寒冷了，也许是太疲惫了，也许是不情愿，柳先生放慢了步伐，拽着时间的后腿，慢慢的向前挪着。

许久，缴费部到了，门口挂着厚厚的帘子，柳先生掀开帘子，推门而入，后面还有几个赶巧来缴费的陌生人，柳先生一如既往的客气，举着帘子，拉着门，微笑着迎接着进来的人们。

“哎哎哎，说你呢，那门弄不坏是不是，你是缺心眼啊，还是缺智商啊，连个门都不会开，把帘子都给我弄下来了，你是想冻死我们啊。”收费员隔着窗口，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，想宣判柳先生的死刑一样，大声的咆哮着。

柳先生不紧不慢，走了进来，瞥了一眼排队的人群，扫了一眼座位，然后站到一旁，目光呆滞的望着墙上的服务须知：顾客至上，态度良好，耐心服务。

“说你呢，你没听见啊，你是智障么，一个成年人，干点符合常理的事情好不好，什么态度啊。”那收费员不可善罢甘休，挑起那稀疏的眉毛，皱着眉头，额头的皱纹深深的刻在脑海里，仿佛已为柳先生操碎了心一般，歇斯底里的怒吼，城市的阳光被有气无力的唤醒，城市的宁静被噪音所打扰，老人们也皱起了眉头，小孩们捂起了耳朵，仿佛自己的世界受到了侵犯，一刻不停的抵抗着这雷鸣般的霹雳。

柳先生后知后觉的回了回头，眼睛微张，习惯性的摆了摆手说：“不好意思”简洁而又平稳，但缴费部的小房间的温度仿佛已经升高，要烤化这里的每个人，战火升级了。收费员索性一股脑的从窗口那边出来，特意赶过来要调教调教柳先生这种不知好赖的人。

柳先生举起另一只手，连忙赔笑道，“不好意思，不好意思”，投降状的样子逗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，收费员看了看柳先生，嘴里嘟囔了几句，无奈的返回了进去。

缴费的过程漫长而又短暂，出来已是午时，肚子在抗议了，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吧。柳先生一边长舒了一口气，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，踩过厚厚的积雪，向一家饭店走去。

“连个人都没有，老板呢？”柳先生心里寻思着“有人么，老板在么？”

从后厨出来一个膀大腰粗的老女人，一脸褶子，袖子挽得老高，一身的油腥味，刚掏完煤球的手黑乎乎的，拿着皱巴巴的账单就走了过来，生硬的问道：“吃点啥？”

“来一碗米线，带走，不要辣椒。”柳先生仔细打量着老板，然后勉为其难的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米线。

老板瞪了他一眼，不屑的又回到了后厨，后续的客人三三两两的进进出出好几回，但仍旧是没有柳先生的饭，但是柳先生有办法，他拿出他那习惯性的微笑，低声下气的请求老板赐予他饭菜，像条哈巴狗一般，摇尾乞怜。这招果然很管用，柳先生用自己的尊严换回了他应得的菜肴。

柳先生依旧走在路上，跟遇见的每个人微笑着打招呼，他总是那么的平易近人，那么让人尊敬，可是他却仍旧是一个人，迈着一种熟悉的步伐，踩着一条熟悉的路，嗅一种熟悉的味道，过着一个调子的生活。没有人了解柳先生的过去，也没有人愿意了解，因为每个人都太累了，被这个城市的慢节奏拖累的要死，没有人愿意去想柳先生心里想着些什么“你们这些愚蠢的人，我懒得跟你们计较，不要蹬鼻子上脸，小心遭报应，你给我等着瞧，我们走着瞧。”

柳先生总是说自己爱这个城市，喜欢这里的节奏，喜欢这里和谐的人们，喜爱这里的一切，也喜爱这里的环境，这也是他留下来的原因。但他自己心里却是这么想的：我要留下来，留下来继续嘲讽这里的一花一草，以至于每一个看我笑话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