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走在路上
这位姑娘的愿望证实了我说的话,也证实了我到南疆确实是在生活,看我从生活中淘到了什么!所以我扫了一眼李斌。
小姑娘一路上给我指点着窗外的风物,还教我叠千纸鹤、叠星星,我简直乐坏了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祖尔古丽。”
她撕一张叠千纸鹤的彩纸,认真的写了出来,“古丽是花的意思,祖尔古丽的汉语就是多花的意思。”
“噢,很多花儿,好美!”
“你的家就在乡上吗?可以带我们看看博斯坦吗?”
小姑娘解释了半天,我听不大明白,好像是说她哥哥骑摩托车来接她,她们家不在乡上。
“你们家不在乡上,在村里吗?村庄,村庄你知道吗?”
她连连点头:“知道,知道。”
“你哥哥来接你吗?”
她好像没有听明白,但是点了头:“我们家有七个孩子。”
“七个!”
“是的,有哥哥有姐姐。”
“你多大了?”
“十八岁。”
“你是你们家最小的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你们家最大的孩子多大了?”
“我哥哥吗?二十七岁。”
“就你一个人上学吗?”
“不是,我的一个哥哥去年从医科大学毕业了,一个姐姐在博斯坦小学当老师,我在上高中。”
“哦,你们家这挺好的。”
“我爸爸妈妈也很支持我上课,——全家都很支持我。”
我想到了我的那些学生,她们才初三,父母也不太理解她们的想法,她们的命运远不像祖尔古丽这样几乎已经明朗,“你真是太幸福了!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去过医科大学吗?……见过医科大学的照片吗?”
姑娘摇摇头。
“那没什么,反正明年你就可以见到真正的医科大学啦!”
女孩听懂了我的祝福,用力点点头:“嗯!”两眼放出自信的光芒。
“前面就是博斯坦乡了”,祖尔古丽指着窗外叫道:“这是草原,夏天非常美丽!”
“确实是这样!”
车子路过最后一个小村庄的时候,祖尔古丽告诉我:“这里2008年发生了7·5级地震,一个村庄的房子都塌了,努尔·白克力都来了,这是国家在这里给他们盖的房子。”
“08年?7·5级地震!”
“是的。”
“这些都是抗震房是吧!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觉得政府怎么样?”
“很好。”
“你觉得努尔·白克力怎么样?”我小心翼翼的问。
“我吗?我觉得他很好。
我正视她,觉得她是真诚的。
“你知道自治区书记是谁吗?”
“书记?是——”,我看她很用力,就用唇语说出了张春贤的名字。
姑娘脸红了:“不知道,——我知道上一任是谁?”
“是谁呢?”
她又想了想,扑哧一笑:“忘了”,然后拍拍前面的一位中年人,用维语问他,那人大声说:“@##¥吗?张晓峰。”女孩飞快的转头跟我们说:“张晓峰!”
这回轮到我们面面相觑了。
到了博斯坦,祖尔古丽下了车,把行李放到旁边一家商店里,就出来陪我们找饭馆吃饭,在饭馆里我们碰到了刘志。吃晚饭,我跟他说:“我们要去学校了,你哥哥还没来吗?”她一脸茫然,谢佳慧说:“刚才那个商店是她妈妈的店,她妈妈在乡上开了个商店,是不是?”祖尔古丽点点头,我说:“那你陪我们去逛逛你们学校吧。”逛完了学校,她就跟我们伙兮了。下午去逛街看麻扎,几次在店门口碰到她,亲切的跟我们招手。她是我们旅途中的一个好伙伴,我要尽量真实的记下她。
但到了饭馆吃饭时,主角就已经是刘志了。
进到饭店里,我问波拉提这里只有羊肉吗?有么有牛肉和鸡肉,坐在门口那位六十来岁的健硕婆婆嗓门真大:“你说的是牛肉吗?没有,这里不是乌鲁木齐,没有牛肉。”汉语带着浓重的甘肃腔,一座皆惊:“汉语如此了得,这下可方便了。”
我问这里只有羊肉吗?
“有鸡肉”
“我要鸡肉拌面”
“我也要”
“我也要”
“四份鸡肉拌面,三分过油肉拌面”
我们七个坐下,婆婆问:“你们是从乌鲁木齐来的吗?”
“是的,但这次是从和田来的,我们是支教老师。”
“到这么远的地方干什么呢?”
“旅游”
“旅游?”婆婆眉开眼笑,好像奶奶在责怪孙子干傻事一样,她的面孔极具威严,慈爱乍露,真让我们感到温暖。
“这里有什么好看的?”
“我们是来爬昆仑山的,到了才知道离昆仑山还有一百多里。”
“就你们几个吗?”
“这个是我们在车上认识的学生,你们乡上的,现在是我们的导游,就我们六个,——我们在这里有同学。”
波拉提叫起来,又听到身后那刻意的山东腔:“呦!呦!这是谁呀!”——刘志来了!他正好到饭店开的商店里买烟。
我们招呼他坐下,“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!”
波拉提说“我们正准备吃晚饭就过去呢,这是我们的导游,你们学校就在旁边嘛!”我给他介绍了祖尔古丽。见我们相谈甚欢,婆婆大声问刘志:“你的朋友来了,你不请他们跳舞吗?”刘志没听清,啊了一声,连声说:“跳!跳!”。婆婆显然汉语很好,便自叙家世起来,她二十七年前来到策勒,就她一个人,拖几个孩子,那时候真苦得不行,现在终于熬出头了,这家店是大女儿的,她从策勒来看大女儿,已经住了两三个月了,我们听完她讲的真的很同情她很钦佩她。老人心地很好,说她在这里盖了房子,装修得很好,本来送给女儿,结果女儿一家开了这家饭店,平时就住在店里,在县上又买了房子,盖得房子就没有人住了,如果我们今晚上没地方住,可以住到她的房子里,被子电视都有,“听到没有,如果你的朋友没有地方住,可以住我的房子里,问我钥匙。”刘志说:“有地方住,有地方住。”谢佳慧说谢谢您,我们今晚要住山上。
“住山上?”婆婆吃了一惊:“怎么住?”
“我们带了帐篷。”
婆婆又是一副自家孙子干傻事儿的神情。
刘志说不要住山上,住山上干什么呢,我们学校地方大的很,有住的地方呢。
快吃完饭的时候,刘志把李斌扯到一边,回来后就付了帐。我们吃了七十多块钱,刘志付了五十。
两天里刘志陪吃陪玩,极其细致的尽了地主之谊;他懂维语,又有真性情,和门卫、厨房伙计、副校长打成一片,把我们的行程安排的无可挑剔;昆仑山峡谷中趟着冰水接送女生,临行送水送果子,虽破产而无怨,大大改善了我们特别是女生对他的成见,赢得了我们一致的感谢。回策勒的车上,谢佳慧赞他维语通神,远迈中语;吴亚楠说她以前不喜欢刘志,刘志很难得到女生的认可,现在觉得他很有责任心;我们和他使劲握手,到开车没讲一句话。我们觉得刘志蹲在车门口啃苹果抽烟旁若无人的姿势很帅。刘志给我们讲了他惩治坏学生的办法,对我们为人师的很有教益,他让学生一个揪住一个的耳朵绕成一圈,惹得我们大笑,又说很多男老师把屎拉在坑外面,一次教师大会开完,校长说女老师可以走,男老师留下,然后语重心长的说:“往后拉屎要蹲对点儿。”其实这两天刘志给我的感受绝非简单的描写可以了结的,接下来我会尽我所能描绘他,他是那样经典的一个人物,我无叶芝的叙事能力,也就不能重现王尔德的精彩,但接下来我会努力记下他的。
相对而言,现在记下他还是较容易的,因为和师大时期相比,他的妙语不加多,对于他这样妙语连珠的人,全景式记述几乎不可能,因为那样一来,你简直是在写一篇天下最用心的讽刺小说或戏剧了;对于没有那份聪明的人来说,写那样的作品简直在呕心沥血,而且不可能完成,我只能用片段记述法,再凭着不可言传极富戏剧性的想象力连点成线;幸好名人的轶事也能让我们了解一位名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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