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爸爸的一封信

亲爱的爸爸：

正是晚来风正好，古道青竹枯草。夜风吻过林梢，又送来几许清潇，仿佛梦回童年夏夜，漫天繁星闪耀，而你，牵着我走在校园小径上。

蹊径旁的湘竹，不知已添了几圈岁纹，冬寒不改的翠色，也在不知不觉中浸润几缕清光，像你的眼睛。十年光阴辗转，苍了风尘，离了华貌。似乎重新认识，不，是发现了你——眼角，眉梢，这里，那里，隐去了多少年少轻狂？又褪掉了多少年少意气？

童年，一回首间，都成了遥不可及的遐想，是现实略苦，还是回忆太真？一袭长衫，夜色正浓，都遮不去你眼中的光芒；“岳云承百年名校，立于岳麓，横于三湘，集南岳秀华，几倍人才，几代英雄，既然跻身于师列，应尽其责，两袖清风，不求桃李满天下，愿雁城满故人。”淡淡语气中溢出豪放，一如夜空中璀璨群星，傲然而立，又似岩间修竹，“任尔东西南北风。”

又是一年荷满塘溢满香，你执狼嚎，铺长卷，“清廉”二字跃然纸上，轻畅洋洒，于我却有丝丝陌生：

“何为清？”

“出淤泥而不染，濯清涟而不妖。”在乱纪中立于不惑之地；在浊世中突显自己的独白；在国之动荡时奋然出任，以生平所学，鞠躬尽瘁，当国泰民安，淡然一笑，任它功名利禄纷然至，泰然处之，以一个洒脱的背影，重归自然，隐逸山林，将余生偿还一草一木，醉情清江月明，只留下一段谜样魂史，只留下一个言尽意不止的传说……

“那何为廉？”

言语之间，妈妈素手描青，一片月光清淡，一丛秋草枯黄，几片竹叶飘飞至，独揽月瑶。

“‘廉’，刚直无私，以还奉公，施信于民‘富贵而不淫，贫贱而不移。’一方讲堂，两袖清风，三尺讲台，文字飞扬。为师，清修正道，爱生如子，在平淡生活中品味岁月悠长，提高自己道德和哲学修养……”

《论语》中论：“一箪食，一瓢饮，曲肱而枕之，乐亦在其中矣。不义而富且贵，于我如浮云。苦中作乐，将天下至道融入一言一行，苦自身以修身悟道，不要锦衣华服，不要功名利禄，不在乎身外之物，如远方拂面的风，伴着琅琅书声，在无垠碧空中回荡，不必顾忌外界阻挠，不必停住彷徨，以自己的方式，在山岭川江寻逍遥。

不正是我们一家平淡生活，在柴米油盐里数着分分秒秒，在春夏秋冬中守望地平线外的远方，闲散适度，坐卧随心，不再为时光易逝而困扰，不再因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妥协投降……

逝去的却会被渐渐淡忘，保存下来的总能和着古钟敲响，历史是几下的，可书会旧，墨会淡，碑石也会一点点模糊，还不如托付给时光，留下回忆的童谣，静静生长。

老爸，也许你是对的，安静生活，慢慢快乐，人人亲睦，那世界都将是一片静好，带着温暖和花香，将至烈至浓的情都酿成淡淡的清香，不必再日日回想，因为已身处比回忆更好的天堂。

女儿：汪晏如

2019年5月24日

作者：汪晏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