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龙眼树

老家有一棵老龙眼树，是爷爷儿时栽下的。

生得高大笔直，与屋齐高，叶繁，枝茂。树干粗得一人也抱不来，树皮裂开了小缝，粗糙得很，抚上，凹凹凸凸的皮甚是有点扎手。四时不凋的叶，青翠的叶盖伸到屋顶，为树下投出一地荫凉。

奶奶嫁过来后很喜爱这棵龙眼树。午后，爷爷帮她把安乐椅挪于树荫底下，便静静地在旁看报。奶奶舒惬地躺坐椅上，轻轻晃着。藤椅轻轻地嘎吱响，枯叶轻轻地掉落，蜂蝶轻轻地扇翅，轻轻地飞。连空气也只是轻轻地流动罢。奶奶摇着大蒲扇，铺出一片安详。奶奶睡着了，只在梦中呢喃，在老龙眼树和爷爷的守候下。

烈夏，老龙眼上结出了一缀缀玲珑的龙眼，站在楼顶，就伸手也能够到。

爷爷黄昏在屋上摘龙眼。他把麻袋摊在脚下，踮起脚尖，努力伸出手够龙眼，一手拽紧枝条往后拉，另一手吃力地一掰。随哗啦一声，便即取下了一枝丫的水灵灵的果。递给奶奶，奶奶眼疾手快把枯枝烂叶扯下，干练地拣出坏的龙眼，只剩的个个结实饱满。再麻利地抓住粗枝猛地一折，整齐地放入麻袋。

枝干上生有许多小枝，且枝皮糙手，爷爷摘完，干皱得裂皮的手往往添了几道划痕。渐渐，爷爷的手便也像老龙眼树皮一般粗糙了。奶奶总是一遍遍地帮爷爷涂药，一遍遍地数落着爷爷，而他呢，也只是呵呵地憨笑着。奶奶心疼爷爷再刮伤手，手巧地做了一根杆子，顶头绑钩子，锋利到一扯枝就断了。

又是黄昏，金灿灿的落日毫不吝啬把金黄的光洒在龙眼树上，树下的奶奶和爷爷挑着龙眼，共同分享丰收的欢喜。龙眼树镀上一层金箔，庇护树下的两个乐呵呵的老人。好不和谐喜悦！

多年，爷爷逝世后，奶奶便再也没有摘过龙眼。每每思起爷爷，就抚着龙眼树树干唠唠叨叨——龙眼树如爷爷样安静地听着，从不厌烦。

风吹，树上结的一串串龙眼摇荡，绚烂的夕阳把树顶染得金黄，归鸟轻轻地盘飞……

那老龙眼树，还伫立在院里，守候。